十大文化事件回望2023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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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人们为ChatGPT所着迷,觉得问题都可以抛给它时,一种关于“工作会不会被AI取代”的恐慌感也随之袭来——2023年美国编剧协会大罢工中,编剧们就在努力争取控制AI参与工作的程度。

  60后作家余华频繁上热搜,不光因为他的发言切中了当代年轻人的精神状态——反内卷、反职场PUA等等,也出于他对年轻人的理解与关怀。

  热门剧集《漫长的季节》延续了这几年的“东北文艺复兴”思潮,评论家黄平认为“东北文艺复兴”是一种超越东北地域的普通人的复兴。

  2023年的“打工文学”在持续发出来自底层的珍贵声音,而网络表达越发走向戏谑、荒诞与抽象,“发疯文学”“废话文学”与“吗喽文学”等盛行,后者何尝不是一种当代年轻人以文学表达自身、关照自身的尝试呢?

  关于女性主义的讨论还在持续,上野千鹤子走入更为广泛的大众视野,“请一定要过那种自己满意、自己也认可的人生”或许是上野为2023年留下的最好祝愿。

  豆瓣2023评分最高华语剧集《漫长的季节》,在故事里虚构了一个东北城市桦林,即将倒闭的桦林钢铁厂与下岗潮构成故事的主要背景。这不禁让人联想起由华东师范大学教授黄平提出的“新东北作家群”(与1930年代的“老东北作家群”相对)及他们笔下的“东北故事”。

  “新东北作家群”指双雪涛、班宇、郑执等一批近年来出现的东北青年作家,与“郭敬明”们的“青春文学”不同——“青春文学”的故事是大都市的,是明媚的,而“新东北作家群”的作品背景多发生在衰落的城市,故事与下岗相关,是落寞的。

  黄平也对比过“青春文学”与“新东北作家群”创作的“东北故事”:“前者的核心指向是对于现代生活的想象,围绕全球化、都市化与个人化展开。而后者的人物来自于社会主义大工业实践及瓦解的历史,无论是作为父一代的下岗工人,还是子一代,都是这个时代的边缘人”。

  这种边缘人的落寞感,像是这个时代的症候。也因此,黄平认为,“东北文艺复兴”中的“东北”是一个比喻,“并不仅限于东北这一个物理空间的复兴,而是超越东北地域的普通人的复兴。举例来说,东北下岗工人的故事,也和上海中产阶级焦虑有关”。

  这种复兴,也代表了整个社会不再将目光聚焦在少数成功者身上,转而投向更多的普通人。在东北下岗工人的故事中,我们也多少能看到自己的影子。

  2023年,胡安焉的《我在北京送快递》与“外卖诗人”王计兵的《赶时间的人》相继出版。与大众心目中“沉默”的打工者不同,文字里的他们敏感、细心,会自嘲,也带着些可爱。

  胡安焉把自己比喻成一个“时薪30元的送货机器,达不到额定产出值就恼羞成怒、气急败坏”,王计兵在一次给寺庙送餐时,迸发出“我还有许多单子需要及时配送/此刻,我才是菩萨/面对众多的许愿人”的想象。

  打工写作者的表达,据严飞在《悬浮:异乡人的都市生存》的观察,不只关涉抗争与痛苦的体验,也囊括了更为广阔的日常生活中的经历与想法。如对于经历过流水线的打工者来说,生产车间与流水线是创作中常出现的意象。

  近年来,从事蓝领体力劳动的写作者,多次出现在大众视线。如育儿嫂范雨素、“矿工诗人”陈年喜、翻译海德格尔的陈直、“北漂清洁工画家”王柳云等。广义上来讲,不管是打工者自己的文学创作,还是作家创作的以打工生活为题材的作品,都可被称为“打工文学”。“打工文学”兴起于1980年代,与“农民工”群体的生命流转息息相关。

  “底层表达缺失”的结构性问题,曾让后殖民研究学者佳亚特里斯皮瓦克(Gayatri C. Spivak)发出“底层能否发声”的质疑。斯皮瓦克写道,“历史书写中的‘人’或者‘公民’指的只是精英”。但在“打工文学”中,底层不再是被凝视或符号化的对象,他们参与了直接表达——他们书写工作,也书写爱情,书写当下,也书写未来。

  “北大女生宿舍对线年国内女性主义第一事件,此事件引发的舆论焦点,放到了以全嘻嘻为代表的三位北大女生身上,超过了对上野千鹤子(以下简称上野)本身观点的关注。

  其中,全嘻嘻代表了婚姻幸福、事业成功,同时追求女性主义的精英女性形象。这次对话遭受了互联网几乎一边倒的质疑,质疑声主要集中在:在上野面前讨论个人婚姻是不是浪费机会?她们是否利用上野来证明自己选择的正当性?

  “北大宿舍聊天 上野千鹤子”词条连续多日登上微博热搜,阅读量达5.8亿,连日的 热搜将2022年出版界的“上野热”带入更为广泛的大众视野。 争议之后,上野与国内媒体的对话反而更加活跃,在对此事件的回应中,上野给出了一个尊重女性多元选择的答案:

  “即使是北京大学毕业的精英,也和东京大学的女学生一样,只是学习成绩好的普通女性罢了。她们也有着普通女性的烦恼和问题,这也没什么不好的。社会总是处于不完全的变化中,对于处于过渡期的女性来说,迷茫和妥协是不可避免的生存策略。我认为我们无需过多责备个体层面的选择。”

  在国内,《芭比》在豆瓣的最新评分是8.1分,而在虎扑的评分却掉到了4.6分。这两项评分似乎也分别代表了评价的“两级”——一边,《芭比》让无数女孩为之欢呼雀跃、热泪盈眶,一些群体对其的喜爱甚至到了“不看要被开除‘女籍’”的程度;另一边,它却惹怒了某些男性群体,美国右翼政治活动家杰克波索比克(Jack Posobiec)甚至称“这可能是有史以来最疯狂的反男性电影”。

  电影《芭比》一开始就虚构了一个“芭比乐园”:在这里,不同肤色、体型与人种的女性有一个共同的名字——芭比。芭比拥有财富,她们可以成为总统、法官、律师与医生等等,拥有一切可能。而肯,芭比身后的“全职男友”,除了爱芭比,他们别无价值。

  虽然《芭比》让我们眼前一亮,但它的女性叙事仍旧过于中产与安全。就像电影最后回到了经典的好莱坞式大团圆——芭比可以做任何事,而肯也被鼓励要去追求自我。在“芭比乐园”里,不存在劳动、剥削,与真正的性别问题。即便仅仅是设立一个与现实世界性别对调的“芭比乐园”,就足以让部分男性感到被侮辱和冒犯。

  《芭比》的出现,与背后的资方美泰(Mattel)与华纳试图收割“女性主义”红利必然相关。“女性主义”能够带来一定流量与红利,在国内外都已是不争的事实。上野千鹤子曾就此回应,“女性主义已成为市场上有用的东西的证明。我欢迎女性主义的影响力,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们应该被市场所左右。”

  而且,作为商品的“女性主义”并非无差别赋予给所有女性,就像《芭比》在电影中所传达出来的,身为白人女性的经典芭比,被允许进入现实世界,其他芭比则继续困在“芭比乐园”,也就是资本世界只承认一小部分女性享有“女性主义”,其他女性则要继续困在职场歧视、家庭与生育劳动的牢笼中。

  据《三联生活周刊》统计,从2021年9月到2023年9月,余华大大小小一共上了四十多次微博热搜。今年最出圈的一次热搜,是将“余华”与“潦草小狗”的图P在一起。乍一看,二者还真有些神似。也是在今年,余华同名小说改编的《河边的错误》正式上映,并入围戛纳电影节“一种关注”官方单元。

  按热搜次数算,余华当之无愧是国内互联网最具有线年去意大利参加远东地区文学论坛的发言——被问及“为什么写作?”,余华答,“不想上班、想睡懒觉,写作的稿费能归自己”等。自此,“网红”余华的人设逐渐被建立起来,并对应上“反内卷”“躺平”“摆烂”等网络热词。

  而年底这次余华的热搜,却不是以“段子手”的身份——《巴黎评论》“作家访谈”栏目发表了对余华的长篇访谈,余华也成了史上首位接受该杂志访谈的中国籍作家。《巴黎评论》的“作家访谈”栏目一直都是业内“顶配”,刊登过如马尔克斯、博尔赫斯、海明威、纳博科夫、费兰特、村上春树等的长篇访谈。

  这篇访谈由白睿文采写完成,他也是余华小说《活着》英文版的译者。在这一访谈中,我们重新认识了身为作家、身为老师的余华。比如面对“你最开始写作是否顺利”这一问题,余华坦陈:“最困难的时候,我只能晚上写作......我写的第一个故事很差,但我发现自己的一两个句子很好,这给了我继续写作的信心。”

  在访谈的尾声,作为老师的余华特点也呈现出来——白睿文提问,“为什么花这么久才写完《文城》?”余华回答“文学不是我生命的唯一,我也这么鼓励我的学生。最近一次,我跟他们说,‘今天下午我们见个面,聊聊你写的小说。’他说,‘老师,我今晚要去蹦迪。’我说,‘好吧,玩得开心点。’”

  《流浪地球2》上映后,读者们期待已久的刘慈欣另一部重磅作品《三体》改编的剧集也终于播出了。《三体》剧集在忠于原著故事背景的基础上,添加了更多现实细节,比如故事主线年,剧中强调了当时最重要的社会事件——北京奥运。

  《三体》的双重主题“向外探索星空,向内试炼人心”,在张鲁一饰演的汪淼身上确实有所呈现,这一次影视化尝试,成为国产科幻在探索期的重要且扎实的一步,尽管《三体》的影视化可能无法让所有原著粉满意。

  相比《流浪地球》系列或者《三体》剧集这种宏大的科幻题材作品,《宇宙探索编辑部》则呈现出科幻片文艺、轻盈的一面。

  《流浪地球》系列,将中国电影工业提升到与欧美市场抗衡的高度,也创造了中国科幻片的票房纪录,在中国大陆的票房超过了43亿元。 而《宇宙探索编辑部》评分高、口碑好,但票房平平,也完全没野心代表中国电影工业的新高度。 就像电影的英文译名 Journey to the West,《宇宙探索编辑部》讲的是一个“西游记”的故事, 主角唐志军与路上捡来的几个人一同寻找“外星人”,却屡屡失败,过程让人啼笑皆非。

  虽然拍的都是loser的故事,《宇宙探索编辑部》的黑色幽默,不同于周星驰的电影。前者的角色更理想主义,如唐志军的理想就是寻找外星人,而非一个小人物所追求的爱情与功名。也因此,唐志军与现实世界的格格不入,并不会因为突然获得爱情或功名而调和。《宇宙探索编辑部》的底色,比周星驰电影更精英,也更落寞。

  但《宇宙探索编辑部》给了一个极为宽慰人的结尾,“(你所追求的)不在外太空、不在宇宙深处,而在每个人的身体里”。如果说影片的前半部分让人感到自己与世界格格不入,那么到了结尾,你又会感到自己被整个宇宙所接纳,因为宇宙就流淌在你的身体里。

  △仅给了它“两个少女牵手、席勒画风”等关键词,全程由openAI旗下绘图产品DALLE3完成。

  如果你对AI的印象还停留在“笨笨的、不会创新、没有人情味”的话,那么ChatGPT可能会让你刮目相看。作为一款由openAI开发的明星产品,它一出现就威胁到了现如今的互联网“巨头”——据瑞银2023年2月研报,ChatGPT发布仅两个月后,月活跃用户数就达到了1亿,成为有史以来增速最快的互联网app,相比起来,进入国际市场的TikTok,花了9个月才达到1亿用户数,谷歌则用了1年两个月。

  一时间,甚至出现了“ChatGPT会不会取代谷歌”的争论。据《》,谷歌的高管们如临大敌,称更聪明的AI或将成为谷歌搜索业务的第一大威胁。直接原因是,ChatGPT简化了用户获取所需知识的过程。用户输入一个问题,ChatGPT就能直接给到答案并不断修正,而不用经历搜索、查找等繁琐过程。

  更“可怕”的是,作为生成式AI,ChatGPT还可以处理像写论文、小说、代码,及绘画等看起来最需要创造力的工作。也因此,打工人感到危机四伏,“AI未来会不会取代人类”的争论卷土重来。事实上,AI对打工人的威胁并不遥远。2023年美国编剧协会大罢工中,编剧们要争取的一项迫在眉睫的权益便是——ChatGPT等生成式AI可以用来研究或促进脚本创意,而不是替代他们。

  而眼下,更棘手的是,ChatGPT所暴露的侵犯用户隐私与数据安全等问题。它也因此遭到过多国数据保护局与知名企业的禁用。能否平衡AI的发展与个人权益、社会稳定等,也将决定AI是“第四次工业革命的推动力”还是“威胁人类世界的潘多拉魔盒”。

  2023年短短几个月间,Citywalk经历了从小众热门、出圈爆红到引来争议的“顶流的一生”。据DT商业观察,Citywalk的爆红是“天时地利人和”,既赶上了疫后出游热情饱满叠加性价比消费、以及“疗愈”在都市年轻人中盛行的时机,又碰巧被关联到“i人体验”等热门人群相关的具象场景,从而跳出旅游的限制,跃为一种生活方式,率先被引爆。

  火是火了,可该怎么定义Citywalk呢?如果遵从官方定义,Citywalk是一种城市微旅游方式,指的是几个人在专业领队的带领下,按设定路线和主题,步行游走城市街区。它既不是走马观花式的打卡式旅游,也不同于街头闲逛。

  而Citywalk的争议点也恰巧来于此,你要说它没有设置门槛吧,散步、压马路、出门买菜都不算Citywalk。由于Citywalk的巨大名气与它模糊的门槛,催生了“付费Citywalk”,很多人似乎都抱着想一探究竟的心态加入。可鱼龙混杂的付费市场令它遭受了广泛的质疑,即“这不就是遛弯吗?陪着遛弯这么贵呀?”

  在Citywalk大本营——小红书上,有关Citywalk的笔记大多讲究穿搭与拍照,越是老鸟越懂得如何在最热门的地段,找到观景位最佳的餐厅,点到摆盘精致的西餐拼盘,拍照上传并配上“松弛感”的文案。可这样一来,Citywalk流露出的“松弛感”,难道不正是由消费主义制造出来的吗?

  今年7月底8月初,中国北方尤其是京津冀地区发生了强降雨,洪水席卷而至河北保定涿州。自2017年,北京市最大图书物流企业的“北京西南物流中心”搬迁到涿州与北京房山区后,涿州便成为国内出版业的大后方。

  可这场突如其来的洪灾,令至少上百家图书库房受到严重损失,图书码洋(全部图书定价总额)损失或超过百亿元。其中,中图网创始人黄平对外表示,被淹的图书直接损失约3亿码洋。黄平说,“这是中图网创办25年来最具毁灭性的损失与打击”。而且由于图书库房的特殊性,大多无法购买保险,这次的损失因此主要靠公司自己承担。

  这也是传统图书出版业的“至暗时刻”:随着数字化阅读方式不断占据主导,它们的生存空间受到严重挤压,而涿州这场洪灾更令它们雪上加霜。灾后,以中图网为代表的一些企业开始了积极自救——如电商平台直播,上线“图书”盲盒等。借由广泛的舆论影响,线上营销确实缓解了一些受灾企业的燃眉之急。

  不过,长远来看,实体出版业能否在“全民数字阅读”的集体转型中夹缝生存下去,这不仅依赖做书人的坚持,也需要每一位爱书人的努力。

  △ @1379号观察员 解读《百年孤独》的第一集,波状图块代表书中男人的生命轨迹,圆点状图块则代表女人。图|@1379号观察员解读抖音号

  抖音上的读书博主@1379号观察员 对号称大多数人看不懂的《百年孤独》下手了。在第一集8分钟的视频中,针对书中繁多拗口的人名这个“老大难”问题,@1379号观察员 没有列家族人物谱系图,而是用了一张图表分析书中男人与女人分别从出生到死亡的轨迹,并得出各自生命轨迹的曲线,辅之以动画形式与接地气的表达。

  他用图表想传达的观点是,大可不必记住每个人名,不同的人名在书中不断重复地出现,但TA们却不断重复相同的生命轨迹。“而这才是孤独的定义”,他最后恰到好处地点出了这句。

  如今,主打碎片化阅读的短视频越来越“卷”了,这些短视频也凭实力收获了越来越多的“读者”。而创作者端,业内顶尖的大作家也都欣然前往了短视频平台——在抖音,截止2023年2月,共有包括莫言、刘震云等10位茅盾文学奖作家入驻;在快手,读书垂类作者数就达到3.2万之多。

  一些冷门佳作在短视频平台爆红的例子也屡见不鲜,短视频平台已经成为重要的宣发渠道。迟子建的《额尔古纳河右岸》,更是在董宇辉的直播中成功卖出了150万册,而这是一本早在2008年就获得了“茅盾文学奖”的“旧书”。

  在这些平台上,文学好像开始变得离普通读者越来越近,而不再专属于某些文化精英。不过,主打“碎片化阅读”的短视频,也并不能取代深度阅读,就像@1379号观察员 在视频中嘱咐的,“名著都是常读常新,希望你再转回头重新阅读这本书”。

标签: #女性主义大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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