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惠特尼博物馆的新展《形状迷宫:女性与抽象主义,1930-1950》于10月开幕,展出了27位女性艺术家的作品,通过素描、版画、拼贴画以及混合媒介的纸本创作,这些在20世纪上半叶进行的抽象主义美学实验,以及艺术家在形式上、技术上和观念上的先锋探索在今天仍然能够引发共鸣与思考。
20世纪30至40年代,抽象主义在美国获得了一股内在的崭新生长势头,一方面它借鉴了欧洲的各种流派风格,另一方面随着科学技术进步,新时代的思潮与情绪也悄然发生。20世纪30年代,美国抽象主义艺术的展示机会依然很少,而欧洲现代主义作品却时常出现在美国的博物馆里。二战前,美国的现实主义画家在数量上也远远超过了抽象主义画家,评论家们的不屑一顾以及社会大环境中的关注缺失,却意外地让这群抽象主义艺术家获得一种珍贵的“实验自由”,他们自由地尝试,运用广泛的风格来表达现代主义,并将美学革新视为己任。克莱门特·格林伯格(Clement Greenberg)曾宣称,美国抽象艺术家(American Abstract Artists,AAA)1942年的年度展览预示了“抽象艺术在这个国家的未来”,可是在20世纪40年代早期却很少有女性参加展览。值得留意的一点是:直到1977年或更晚,《形状迷宫》展出的大多数作品才进入惠特尼博物馆的收藏。1945年之前,女性艺术家在美国抽象艺术的发展初期内的贡献长时间被忽视,原因之一是艺术历史规范将绘画和雕塑置于纸本作品之上。现代版画直到40年代中期才被纳入学术范畴,而版画是战后女性现代主义艺术家表达的重要媒介,在60年代的女权运动之前,版画已经成为女性赋权的某种意识焦点。
在现代主义艺术教育和欧洲先锋派艺术的推动影响下,女性艺术家们参与并建设了前卫的艺术社区、社会网络与组织,她们是相互支持的伙伴,在艺术社区中交流思想并展示自己的作品,其中最为著名的就是“Atelier 17”(17工作室)。20世纪20年代末,斯坦利·威廉·海特(Stanley William Hayter)在巴黎左岸开设了Atelier 17,又在1940年将工作室迁至纽约,直到1955年,有近百名女性艺术家加入其工作室。Atelier 17将艺术家和工匠聚集在一起,它是20世纪第一个供艺术家们交流美学思考和技术的共享艺术社区,这里的一些艺术家后来成为了抽象表现主义的代表人物,例如:珀尔·费恩(Perle Fine)、威廉·德·库宁(Willem de Kooning)、杰克逊·波洛克(Jackson Pollock)和马克·罗斯科(MarkRothko)。
二战前很少有美国艺术家参与版画创作,Atelier 17的出现大大拉近了两者的距离,那里不仅给艺术家提供了制作版画的设备,还有丰富的艺术氛围,随着马克思·恩斯特(Max Ernst)和胡安·米罗(Joan Miro)等著名欧洲艺术家的涌入,Atelier 17让版画创作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尊重和吸引力。同时Atelier17的影响也是缓释发生的,在工作室受训的艺术家继续将版画艺术传播到全国,这些艺术家后来在很多美术学院都陆续建立了版画系。更为重要的是,Atelier 17促进了女性接触和最终实践现代主义风格,包括抽象、超现实主义和表现主义,间接地推动了战后雕塑、纤维艺术、图案装饰以及新达达运动的发展,甚至可以说,20世纪40、50年代的现代主义为20世纪60、70年代的女权主义提供了一种独立的思维路径。
女性艺术家抓住了战后版画发展的机遇,她们利用版画的便携性,将作品寄往全美各地。某种意义上,版画是战后传播抽象主义的更具优势的媒介与工具。安妮·瑞恩(Anne Ryan)在1945年的一份日记中,记录了她在Atelier 17最初的课程,她认为与画画相比,版画的流动性会让她在职业上获得更大的成功。她写道: “版画比绘画更容易成功,原因很简单,它们可以邮寄。”于是版画成为塑造瑞恩的一种方式,使她在艺术世界中获得了一个立足点,谋生,并赢得声誉,并最终使她成为一名成功的拼贴画家。路易丝·布尔乔亚( Louise Bourgeois)于1946年开始在Atelier 17创作版画,她曾说起过参与这些年度版画展的意义:“我能够通过版画进入艺术领域,因为布鲁克林博物馆(Brooklyn Museum)每年都组织版画展。所以,把你的名字印在报纸上是很容易的开始……我这么做是为了曝光。”
李·克拉斯纳(Lee Krasner)也在这次展览中展出了一幅纸本油画《静物》(Still Life, 1938) ,1937年至1938年,克拉斯纳曾跟随汉斯·霍夫曼(Hans Hofmann)学习,这幅画的灵感来自于他关于负空间重要课程,但克拉斯纳的作品流露出了更为激进的一面。她与杰克逊·波洛克(Jackson Pollock)的婚姻一度掩盖了她的光芒,在MOMA的官网介绍中“与蒙德里安一起跳爵士舞”似乎也成为她传奇艺术经历的标注,但不可否认,她的一生都处于蓬勃发展的纽约艺术界的中心,那些耀眼的男性艺术家也只是明亮的饰品而不是她最终的奖章,20世纪70年代,女权主义艺术史学家终于把她从历史的角落里拾了回来。
展览名字《形状迷宫》(Labyrinth of Forms)的灵感来自爱丽丝·特鲁姆布尔·梅森(Alice Trumbull Mason)在展览中的一幅作品,题目似乎暗示了抽象主义初期的求索旅程。20世纪50年代,当抽象表现主义已然固化为一种可识别的、可销售的以及高度男性化潮流的时候,对于大多数女性来说,艺术史认可机制里的机构展览、批评和历史写作、市场销售几乎全部都消失了,这导致了女性持续的边缘化,由于她们的作品被忽视,随后的艺术史对其也乏善可陈,令人欣慰的是,女权主义艺术史学家、策展人一直在纠正这种忽略,今天,越来越多的女性艺术家的作品和职业生涯正在被重新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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